作者 / 林海东
先说段往事。
2013年3月初，金正恩视察平壤青春大街体育村，做了不少关于体育的指示；其中，有这样一条——“举重项目要成为在国际大赛中具有胜算的队伍”。一年半之后，2014年9月，仁川亚运会。朝鲜举重队获4枚金牌，奖牌总数9枚，在举重单项的奖牌榜上仅次于我国（金牌7，奖牌总数14）。其中，严润哲和金恩国分别获得男子56公斤和62公斤两个级别的金牌，且双双打破世界纪录。当时，我国媒体报道称，朝鲜的这两枚金牌是“从中国队员嘴里虎口拔牙夺下来的”；时任中国举重队总教练陈文斌也表示，“我们没有料到对手的成绩涨得那么快”。在赛后记者会上，被称为“小个子巨人”的严润哲这样说，“记者先生，您有没有想过鸡蛋可以打破岩石？最高司令官金正恩同志教导我们，如果用思想来武装鸡蛋，就可以用鸡蛋来打破岩石。得益于伟大领袖的指导，我才有机会让人共旗飘扬在亚运赛场，让爱国歌在亚运赛场奏响”。
言归正传。
3月28日，朝鲜举行劳动党第一次宣传部门干部讲习会。会上，金正恩关于鸡蛋与岩石的教导再次被强调提出——“只要给鸡蛋灌注思想，也可以用之击破岩石”（朝中社官方中文版），以强调思想统一、思想教育工作的重要性。
此次宣传部门干部讲习会的意图，劳动党中央书记李日焕讲得很清楚，即“适应我国革命发展新要求，彻底改进党的思想工作，百般巩固朝鲜式社会主义不可抗拒之力量——团结一心，更加激发人民的革命热忱、斗争热忱和创新热忱，推动社会主义事业胜利前进”。而讲习会的目的，在金正恩的“纲领性信函”中开宗明义——“打破形式主义，从根本上革新党的思想工作”。
劳动党八大提出了十二字方针，即“以民为天、团结一心、自力更生”。简单讲，就是经济建设、思想统一、朝鲜式社会主义。在“团结一心”这个方向上，一是加强党的建设，要求全党一心；二是加强“对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的斗争”，加强社会管理，要求全社会一心。亦即朝鲜所说的“全党全社会一色化”。
所谓“全党全社会一色化”，说白了，就是大家都要把思想统一到同一轨道，无论是谁，都要跟上金正恩的思路。思想统一这种事情，说起来容易，但实现难；八大以来的一系列情况清楚地表明了这一点。八大以来，广泛涉及党政军各层面、各职级的各种讲习会，要解决的就是这样一个问题。而这些情况充分说明了思想统一的难度，也从反面证明了金正恩此前对全党全社会思想状况“糟糕”、“严重”的判断。
简单讲，党内的思想统一基本由组织指导部负责、宣传鼓动部辅之；社会层面的思想统一则基本由宣传鼓动部负责、劳动团体部辅之。从此次宣传部门干部讲习会的情况看，社会层面的思想状况并不乐观，尽管有《反动思想文化排击法》等一系列法律管着，但人民群众对“帝国主义者思想文化渗透活动的反动本质及其危害性后果”的认识似乎并不那么清楚，甚至有所接受，“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行为”已成为全社会一色化的严重阻碍（这不是我说的，是讲习会做出的判断）。
问题出在哪里？此次讲习会讲得很清楚——“在思想工作、宣传鼓动工作中，没有带来顺应急剧变化的革命发展要求的决定性改进而产生形式主义的偏向”。这也是为什么金正恩要求“打破形式主义，从根本上革新党的思想工作”的主要原因。也就是说，现在思想工作和宣传鼓动工作的实际效用没有达到预期，需要做一次“从根本上革新的”大手术，要切实给每一个鸡蛋都灌注进思想，然后让有思想的鸡蛋去击破岩石。
然而，全党全社会一色化难以实现的根本问题，其实不在思想工作和宣传鼓动工作存在形式主义、“帝国主义者思想文化渗透活动”等等这些外因，在于本身存在的诸多问题和那些总也解决不了的“重重困难”。简单讲，经济搞不好、上不去，“白米饭”至今还是画出来的大饼，再多的导弹上天恐怕也难以实现一色化。有困难，赖美国，这在大方向上没问题，但总是把国内困难归咎于外，终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也不是解决掉形式主义就能迎刃而解的问题。鸡蛋毕竟不是导弹，思想也毕竟不是液体燃料，给鸡蛋灌注思想不像给导弹灌注燃料那么容易，社会主义的优越性靠天天勒腰带无法体现出来，而腰带勒了这么久，人心不思变也难。
我以前曾经提出这样一种看法，即全党全社会一色化也好，《反动思想文化排击法》也罢，除了应对当前的现实之外，也有未雨绸缪应对未来的意图，比如说在窗口打开之前先安好纱窗、挂好蚊帐以防范外来的蚊蝇（关于这一点，看看“对反社会主义、非社会主义进行斗争”十年来的发展脉络即知，谢绝抬杠）。但在我看来，这种未雨绸缪未免理想化，恐难奏效。
在“纲领性信函”中，金正恩指出，“思想决定一切、调动人们的思想就无所不能……。思想第一主义，是破解困局夺取新胜利的根本秘诀，也是朝鲜劳动党固有的革命方式”。但问题是，几十年过去了，困局犹在，且已成为“当前最恶劣国难”，这个局怎么破？靠灌注了思想的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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