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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子:魂断阅兵场
1981年10月6日,埃及开罗胜利广场,天气晴朗,万里无云,埃及总统安瓦尔·萨达特和一众国家政要,聚集主席台,兴致勃勃观看中东战争胜利纪念日阅兵仪式。
仪式末尾,6架法式幻影战机拖着彩色烟雾轰鸣而过,引起人群一片惊呼,昂着头仰望天空的萨达特,满眼骄傲和荣光,仿佛国家的前途也如那战机气势如虹。
就在这时,队伍最后的一辆炮兵牵引车突然停了下来,4名身着军装的士兵,手持冲锋枪,跳下车,迅速奔向主席台。
萨达特还以为他们过来致敬,起身迎接,不料其中一名士兵突然向观礼台抛出三枚手雷,与此同时,其他三名同伙也疯狂地开枪扫射,人群纷纷卧倒,主席台一片狼藉。
包括萨达特、武装参谋长在内,一共13人死亡,我国受邀观礼的雷达专家张宝玉,也在这次事件中不幸遇难。
10月10日,萨达特的尸体,被安葬在埃及无名烈士墓旁,包括美国政客、以色列总理贝京等80多名各国要员,出席了葬礼。
然而,奇怪的是,却没有一个阿拉伯国家领导人出席。更为过分的,是黎巴嫩、利比亚等国,不少人奔向街道大肆庆祝、欢呼,大喊萨达特为背叛者、罪有应得。
01
萨达特、班纳
第一次见到穆兄会创始人哈桑·班纳,萨达特就被深深地迷倒了。
那是1940年,伊斯兰教先知诞辰日,班纳走进萨达特担任军官的军营,向他的士兵发表了一小段精彩纷呈的演讲。
没多久,萨达特前往班纳办公室拜访,发现来这的所有人,都把班纳当神一样崇拜。有些狂热的崇拜者,甚至跪在他面前痛哭流涕、亲吻着大地。
这可把农村娃萨达特吓得不轻。
1918年,萨达特出生于尼罗河三角洲米努夫省,一个“夕阳下家家户户炊烟缕缕”的乡村。他在村里私塾认字读书,从小背古兰经,听着抗击英国殖民者的民族英雄的故事长大。
他父亲,陆军医院医务科的书写员,地位不高。1925年,萨达特一家,搬至开罗定居。他回忆,高中毕业要拍毕业照,他想买一套新衣服,可他父亲却尴尬地说:“你宽限我一两天可以吗?”
萨达特跟埃及的“建国之父”纳赛尔同岁,家世也差不多,同一年即1936,考进开罗皇家军事学院,并做了同班同学。
但两人个性不同,交流也不多。纳赛尔,高中时就跑街上承受枪林弹雨了。而萨达特,喜欢阅读、抽烟斗,崇拜“非暴力合作”的甘地。
甘地1932年取道埃及去英国,据说小萨跑去追星,学甘地穿衣服,将上衣脱下,将下半截身子用一块布遮上,还爬至屋顶学静坐,他爹骂他神经病。
1939年,颇有中二文艺青年气质的萨达特,发起“自由军官”组织,纳赛尔为“联合创始人”,但其实是给他打下手。
当时正值二战初期,英国的北非和阿拉伯防线,被希特勒迅速突破,处于下风。他错判形势,以为大英要完,就想着成立一个组织,跟纳粹合作,推翻英国殖民政府。
现在回想起来,1940年,萨达特和班纳第一次相见,很难说是偶然的。
因为,他们不仅有共同的反殖民志向,关键,也都选择与纳粹合作。而早在1930年代,穆兄会就已经从纳粹驻埃及间谍手里接受资金支持了。
穆兄会的创始人班纳,1906年出生于埃及开罗西北部一个小镇,比萨达特大一轮,从小就是虔诚的逊尼派苏菲主义信徒,1923年接受高等教育,系统学习和研究了苏菲派学理,1927年毕业后,在伊斯梅利亚当小学老师,仅做了一年,就不想干了。
原因无它,只因为他对当时“堕落的”埃及很不满,想用纯正的伊斯兰教义、教法改造埃及。就这样,1928年,他联合苏伊士运河公司6名穆斯林职员,成立了穆兄会。
隔年,美国爆发席卷全球的经济大萧条,波及农工业与英国深度捆绑的埃及,底层佃农和工人暗无天日,占人口比重82%无土地的佃农收入,一夜间跌回1920年前的水平,至1933年,更跌回一战前水平。
班纳冠以慈善之名,为底层穷人提供互助平台,甚至帮助地方发展工业,以替代部分政府功能,穆兄会得以迅速扩张。
1933年,穆兄会迁移至开罗,班纳自任第一届“总训导”。至1930年末,它开始显露出激进的一面,简单来说,不惜使用暴力,也要将伊斯兰教义贯彻到所有世俗生活。
穆兄会的组织结构是科层化的,最高领导者叫“总训导”,最基层组织叫“家”,10人一组,极为保密,入会,要经历少则几月多则数年的考察和思想改造。
1942年,萨达特与两名德国间谍合作,预协助隆美尔入侵埃及,推翻英殖民政权,可两名德国间谍过家家似的,一边从事地下工作,一边跑去开罗夜总会寻欢作乐,结果被一名舞女告发,他们发电报跟隆美尔联系时,被破门而入的英国大兵抓了个正着。
萨达特,坐牢两年多,期间装病,越狱逃了出来。他没有屈服,继续与同伴搞暗杀,期间杀了几个殖民者及其走狗,结果是,1946年,他又被抓进英国人的大牢。
坐牢期间,穆兄会联系到萨达特哥哥,每个月拨给他们家十镑钱,以代他养家。这让小萨感激涕零,多年不忘这份恩情。
相较而言,他的“自由军官”兄弟团,就差点意思了,只在他第一次坐牢期间提供过援助,第二次就完全中断了,这让小萨很寒心,回忆录上写:真主宽恕他们。
更倒霉的,是他坐完牢出来,“自由军官”组织已经“易主”,给他打下手的纳赛尔,反客为主,当了老大。而国际局势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跟纳粹那档子事成了笑柄,致使他进一步沦为圈子里的边缘人物。这点,他多多少少是有些不甘和失落的。
02
夺权
1954年,亚历山大大规模集会,木匠拉迪夫,在几尺开外,向纳赛尔连开6枪。枪声乍起,人群恐慌四散。
可神奇的是,纳赛尔居然一枪未中,并无畏无惧地重新站上讲台,尖声喊道:“请记住,如果我发生什么意外,革命仍将继续。因为你们每个人都是纳赛尔。”
不出意外,这一嗓子喊下去,老纳封神了。
随着调查深入,幕后黑手确定为穆兄会。而继续深入调查,代理总统纳吉布,居然参与了谋杀,接着,他就被软禁于开罗郊区别墅,自此消失于埃及政治舞台——直到18年后的1972年,被萨达特解禁。
没人知道,拉迪夫枪法为什么那么差?总之结果就是,埃及迎来近代史上最强悍的统治者——纳赛尔,而穆兄会则被宣布为非法恐怖组织,近18000名成员遭逮捕,1965年,再遭清洗,数千人被捕,判死刑的,被绞死的,难以计数,其中包括新上任的“总训导”库特卜。   
——注意,此时的穆兄会,已经不是班纳当家,因为1948年,他就被英国殖民傀儡政府的秘密警察杀害了。
直至纳赛尔1970年去世,穆兄会只能从事地下活动。这期间,萨达特也爱莫能助。他被委任为审判长,参与了对库特卜的审判。
直到纳赛尔去世后,他才敢为穆兄会叫屈,亲口承认:“当年审判库特卜,完全是瞎定罪,使用了拷打、侮辱和侵犯人格等暴力手段。”
从这事也能看出,他对纳赛尔虽然表面应承,但内心深处是不服的。所以1970年纳赛尔去世,轮到他掌权后,他憋着的一口气终于忍到头,立马实施了“去纳赛尔化”的骚操作。
当然,因为纳赛尔有至高无上的威望,所以他也不敢太猛太明显。
话说纳赛尔去世时,埃及人悲痛万分,路上行人欲断魂。但是,埃及人并没有伤心太久,因为,他们很快就发现,这位“建国之父”的治国能力属实堪忧:
他模仿苏联,实施计划经济,把埃及经济搞得一塌糊涂。再回顾他当政时的战争,居然一场没赢过,还丢了西奈半岛。而他指控纳吉布参与谋杀他一事,更是反映了他善于权谋的本性。就连他提前收回苏伊士运河,也有人说,他是用埃及人的血,将自己打造成民族英雄罢了,因为英国租期本就快到了,本无需用武力。当然最令人诟病的是他的“泛阿拉伯主义”,不啻于让埃及打肿脸充胖子。
总之纳赛尔去世后,埃及人虽哭得很惨,但也深埋着诸多的不满。萨达特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这股民间情绪,只是一直隐忍,等待一个爆发的时机。
时机,就出现在1970年。这年,纳赛尔尸骨未寒,一股以“纳赛尔主义”自居的政治势力,公然跳出来,与萨达特争夺总统之位。这股势力,以社盟主席萨布里为首,所以也叫萨布里集团。
当时萨达特是埃及开国领袖中资格最老的,也是唯一硕果仅存的“自由军官”。过去很多年,他被人嘲笑为“纳赛尔的卷毛狗”,但这么多年过去,其他“自由军官”创始成员均已凋零,所以轮也该轮到他了。因此,当有人跳出来争权,他非常愤怒,决定斗争到底。
他的斗争手段非常高明,不直面硬刚,而是“打着纳赛尔旗帜反纳赛尔”。
他首先承认纳赛尔至高无上的地位,发誓说一定继续走他的道路,但实际干的事,却处处反着来。他也不亲自反纳赛尔,而是将他的“敌人”释放出来,代自己反纳赛尔。
他先取消了对私人财产的监管。此举,解放出大量富裕资产阶层、大地主。这些人对纳赛尔“国有化”他们的财富,积攒了一肚子苦水,所以很快成了最积极的“反纳赛尔分子”。接着,他又以特赦的方式,将被一直压制的穆兄会释放了出来。有了穆兄会和富裕阶层襄助,萨达特不再势单力孤,而一直压抑着的反纳赛尔情绪,也很快挑至明面。
1971年4月,萨达特耍了一招“诱敌深入”。
这天,他郑重其事地跑去见苏联大使,向对方透露,准备把萨布里集团清除出政治队伍。苏联大使闻言,大吃一惊。原来,萨布里集团,跟苏联关系很亲密。所以萨达特说,他这次提前打招呼,是为了给苏联老大哥打预防针,他这么做,并不意味着改变与苏联的传统友谊。   
果不其然,鱼儿上钩了。苏联很快就把这一凶险的情报,透露给了萨布里集团。萨布里吓得花容失色,终于按耐不住,决定先发制人,冒险实施了刺杀计划。而萨达特早有准备,正待鱼儿上钩,所以一一识破,并于1971年底,将一众政敌全部抓获,判了死刑。
到这一步,萨达特再无对手,一个新的权力帝国诞生了。
03
军火商
1954年,年仅25岁的艾尔·法耶德,娶萨米拉·卡舒吉为妻,1955年生下多迪·法耶德,即戴安娜的生前男友。仅两年后,这段婚姻就告吹了,原因不详。提离婚的是女方,法耶德一度气得控诉萨米拉出轨。
萨米拉出生于1935年,文艺女青年一枚,办杂志、写小说,放荡不羁爱自由,一辈子有过三段婚姻。这对当时一般的中东女孩来说,简直不可想象,但她确实也不是一般人。
萨米拉的父亲,穆罕默德·卡舒吉,祖籍土耳其,移居阿拉伯麦加后,开了家私人诊所,机缘巧合,成了沙特开国君主伊本·沙特的私人医生。
二战结束后,为给孩子寻摸个良好的教育环境,致力于鸡娃的卡舒吉,将妻子和六个孩子,打包送去了埃及亚历山大。
这六个孩子,就包括萨米拉,以及长子阿德南·卡舒吉——后来成了世界首富,次子艾哈迈德·卡舒吉——此君生了个儿子,贾迈勒·卡舒吉,2018年遭沙特王室诛杀、尸解,轰动全球。
为什么卡舒吉会把孩子们送去埃及亚历山大呢?这就要说到当地一所名校,亚历山大维多利亚学院。
这所学校非常特别,1902年,由驻守埃及的英国人创办,原名就叫“英国学校”,目的是为阿拉伯贵族、精英提供高级的英式教育。
当时英国人作为殖民者,被一般百姓所憎恨,但他们的文化、生活方式,却被精英所向往。许多精英甚至不远千里,送子女去欧洲留学,所以英国人就想着,不如干脆在当地建一座英语学校。
学校甫一成立,便大受欢迎,招生人数,三年涨了三倍,以至于不得不在建校第二年就扩建校舍。埃及以及周边阿拉伯国家的王公贵族、商业巨贾,纷纷把子弟送来这里。
比如,约旦王子侯赛因·伊本·塔拉勒,埃及国王福阿德一世的女儿法丝亚(曾嫁给伊朗末代皇帝巴列维),保加利亚末代国王西米恩二世,以及伦敦金融城王子吉尔伯特·德·波顿等。
久而久之,这所学校实际成了一所衔接东西方贵族圈的联谊俱乐部。
正是这一机缘,萨米拉被父亲送至亚历山大,然后就给了艾尔·法耶德勾搭他的机会——具体怎么勾上的,已无从可考了。
当时卡舒吉家族,只是沾了沙特王室的光而已,财富并不会太多。真正让家族财富飞上世界富豪榜的,是萨米拉的哥哥,同在亚历山大维多利亚学院求学的阿德南。
阿德南,身材矮胖敦实,一脸姨母笑,早在1970年代,就已坐拥40亿美元财富,名副其实的世界首富。他以极度的奢侈和慷慨著称,人称“中东盖茨比”,上过《时代》周刊封面。
据说他每天花费大约30万美元。其名下产业,多到难以计数,涉及酒店、购物中心、银行、炼油厂、计算机制造工厂、金矿、建筑和球队……拥有的房产遍布全球,开罗、日内瓦、纽约……还有多架私人喷气式飞机、直升机,以及数艘超豪华游艇……
其名下最著名的游艇,当属以他女儿名字命名的纳比拉(Nabila),总造价约8000万美元,电影院、游泳池和纯金水槽浴室,乃至医院,一应俱全,曾被用于“007系列”电影拍摄。
阿德南将纳比拉卖给了文莱苏丹,文莱苏丹又卖给唐纳德·特朗普,特朗普再转手给约旦第三代国王侯赛因·伊本·塔拉勒——阿德南在亚历山大维多利亚学院的同班同学。
有个小插曲,特朗普接手时,阿德南要求他改下游艇名字,并承诺如果愿意改名,立马给100万美元。一向善于“交易艺术”的特朗普,当然一百万个愿意。得了便宜后,他卖乖地说道:“这大兄弟是伟大的经纪人,也是个糟糕的商人。”
那么,阿德南到底是怎么赚这么多钱的呢?这一切,其实都得感谢他爹当年的鸡娃。因为,正是在亚历山大维多利亚学院,让他结识了日后主政中东各国的几乎所有王公贵族,加上1960年代后石油美元、中东战争的化学作用,便促成他在西方和中东国家之间牵线搭桥,做了世界上最成功的军火商。
1970-1975年,光美国军火商洛克希德·马丁公司,就支付给他高达1.06亿美元的佣金。他抽成的比例,从2.5%到15%不等。洛克希德·马丁的负责人说他“一个人就是一个营销部门”。而阿德南却说:“赚钱,就是把人聚一块。”
西方公司或政客,与中东各国的任何交易,比如石油、基础设施,他都能负责牵线搭桥,并从中赚取丰厚报酬。尤其每次战争来临,他能赚更多,而中东又恰好是世界火药桶。
具体到埃及,像阿德南这类东西方之间的掮客、军火商,也有不少。比如,他的妹夫,艾尔·法耶德。艾尔·法耶德早年在英国伪装出身,一个重要原因,可能就是他跟大舅哥所做的生意极其相似,许多事,说实话也见不得光。   
他曾引荐过英国建筑公司,去开发沙特的迪拜港、迪拜贸易中心,然后又在西方和海湾产油国之间牵针引线,并承包了其中的石油运输业务。另外,他也是文莱苏丹的“座上宾”,即那位纳比拉游艇的最早买主。
纳赛尔当政时代,实施“国有化”、私有财产监管制度,包括艾尔·法耶德在内的掮客、军火商遭重创,无法在埃及国内招摇,所以大多去了国外避难、享受。
萨达特当政后,这些人又被利用,重新召唤回埃及,继续吸食着“黑血”。在萨达特政府的“滋养”下,就连素以清明廉洁著称的纳赛尔家族,后来也出了一位吃“黑血”的掮客、军火商,他的女婿,英俊的阿什拉夫·马尔万。
04
赎罪日之战
夺权后,摆在萨达特眼前最为重要的任务,莫过于收回西奈半岛了。
第三次中东战争,埃及损失非常惨重,空军团灭,陆军80%折损,丢失了6.1万平方公里的西奈半岛,以军打到了苏伊士运河东岸,导致运河瘫痪多年,也正是这场战争,让埃及“建国之父”纳赛尔,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但是,1970年代的埃及,所面临的局面,更为凶险和复杂,想要收回失地,谈何容易?   
1972年5月,尼克松访华三个月后,转头就去了红色苏联,翻开了资社接触的历史一页。这次访问,美苏之间达成了一系列协议,其中一条,涉关中东事务,概括起来就四个字:冻结现状。具体到西奈半岛,就是著名的“不战不和”,即在以色列占据西奈半岛情况下,美苏却联合声明,反对任何一方发动大规模战争。
当时埃及国内和阿拉伯世界的主流舆论,是催促埃及政府,立即跟以色列决一死战。
可萨达特比谁都明白,多年战争,埃及早已国库空虚,根本无力发动大规模战争,何况现在还有了美苏达成“冻结现状”的协议,真打起来,毫无胜算。
但是,完全不打、光靠嘴巴和谈,当然也不行。很简单,没有胜仗的和谈,都是白扯。
那么,到底该怎么办?这是萨达特面临的极限难题。我们今天回头看当年那段历史,依然会感慨,这位“自由军官”老炮,不愧为一代枭雄。
一方面,萨达特先顶着“懦夫、胆小鬼”的骂名,麻醉美国、以色列。
1970年纳赛尔葬礼,他第一次跟来访的美国特使理查森说:我们将不遗余力推动和平。1971年初,他又向美国《新闻周刊》编辑放话:准备承认以色列,和平共处。一直到1973年初,他还跟基辛格忽悠,希望通过和平谈判解决西奈半岛问题。
这导致以色列严重低估了埃及的战争意志。1973年3月,以色列总理梅厄夫人自鸣得意地声称:“我们的日子从来没有这么好过。”战争打响前夕,以色列高层开会研究埃及到底有无可能发动大规模战争,结论是,“可能性极低”。
说到这儿,有必要插播一条插曲。   
话说1969年,以色列驻伦敦大使馆,突然来了一个20来岁的埃及小伙,这人面色慌张、鬼鬼祟祟,自称是纳赛尔的女婿马尔万,并表示,希望能为以色列情报部门摩萨德效力。
以色列这边,当然将信将疑,当时纳赛尔还未过世,哪有女婿谋害老丈人的?可马尔万说,他也不是要出卖祖国,只是希望埃以和平,不要再打下去。
他还说,就因为他这一主张,一直被老丈人纳赛尔鄙视。据说有一次,埃及高层与欧洲各国要人的饭局,他公开表达希望和谈,纳赛尔饭桌上假意表扬女婿大度,可一回去就痛骂他:“你这个蠢货,真让我丢脸。”
以色列情报部门,当然不会轻易相信马尔万,所以私下里仔细考察了他数年,了解到的基本信息是:马尔万,1944年出生于埃及富裕家庭,大学时遇见纳赛尔女儿穆娜,于1966年成为身价不菲的“驸马爷”。大学毕业后,他就职于埃及外交部,掌握丰厚的人脉和关键情报。
纳赛尔去世后,萨达特有意利用马尔万的丰厚人脉,给了他情报部长、阿拉伯军工企业公司董事长和安全部队司令三个头衔。而他却悄悄做起了掮客和军火生意,因此也不缺钱,拥有数亿美元身价。
以色列一直不敢启用他,期间数年时间里,马尔万主动向以色列提供了大量宝贵而真实的情报。1973年10月,马尔万又向以色列透露了一个重大的军事情报:埃及即将进攻西奈半岛。
时任以色列国防军情报负责人艾利·兹伊拉少将,率先得到这一绝密情报。但大概是萨达特太能忽悠了,面对如此重大的情报,包括这位少将在内的一众以色列高层,由于麻痹大意和傲慢,却选择了完全无视。
话说萨达特一边麻痹和忽悠美国、以色列,另一边,则想尽招数刺激苏联提供更多先进武器。
从萨达特个人情感好恶来说,他从没真正诚服过苏联。但他深知,如果要跟以色列开战,只能从苏联得到武器,因此战争爆发前夕,他一直忍受着苏联指手画脚的嘴脸,同时极力压制埃及内部的反苏情绪,避免公开闹翻。
但我们前面也说了,1972年前后,苏联与美国企图冻结中东现状,搁置双方争议,自然不希望埃及挑事。所以萨达特来要武器,苏联总是敷衍了事,有几次甚至推脱说:太忙,给忘了。萨达特当然知道苏联的心思,但只能隐忍,同时预备了更猛的“药”刺激苏联。
1972年7月8日,也就是尼克松访问苏联两个月后,萨达特突然召见苏联大使,表示既然苏联不肯卖武器,那干脆就把专家撤走,将苏埃关系降格为“一般正常国家关系”。苏联大使,虎躯一震,预感多年经营的苏埃乃至苏阿关系,极可能瞬间付诸东流。
萨达特是玩国际关系的高手,大棒甩过去后,没等苏联做出实质性反应,这年12月,他又主动给了一块胡萝卜,通知苏联说,他准备将向苏联地中海舰队提供海上便利的协定再延长五年。
这一刚一柔,一哭一笑,谁能受得了?果然,1973年2月底,苏埃终于签订了新的武器购买协定,而且是两国建交以来最大的一份。尽管履约过程中,苏联扭扭捏捏,只交付了1/3,但已足够向以色列发动一次大规模战争。
东风已备,时不我待。1973年10月6日,萨达特打响了反攻以色列的第一枪,即第四次中东战争。   
这天,是犹太教赎罪日,以色列人过节休假禁食。下午1时许,埃及先派出8架战机,在多架涂满近似以空军图案的幻影战机掩护下,低空高速,飞至以军西奈半岛电子情报站上空,并顺利投下一枚重达2的AS-5号导弹,以空军的“战略之眼”就此瘫痪、失明。
与此同时,埃及240架战机,从30个机场同时进攻,最终摧毁了以军西奈半岛90%以上军事设施,陆军2000多门大炮持续喷发,赤色的烈焰、震天的炮声,4000多名埃及陆军乘坐皮划艇,喊着雄壮的口号,成功突破以军苏伊运河东岸精心建立的长170公里、高10米的巴列夫防线。

与此同时,叙利亚数百架飞机,也勇敢加入战斗,迅速抵临以军阵地,一通狂轰乱炸。6个小时后,浮桥组装完毕,8万埃军,已经抵达运河东岸,深入西奈半岛三四公里,坦克也陆续过河。
以军布防于西奈半岛的3个装甲旅、1个步兵旅被全歼,300辆坦克被击毁,另有难以计数的战机折损于万里晴空。
这就是第四次中东战争的开场,也是阿拉伯与以色列爆发大规模战争以来取得的第一场重大胜利,一举彻底击碎了以军“不可战胜”的神话。
尽管战争打到10月中旬后,由于阿拉伯战友一如既往的青铜,加上美国紧急驰援,战局逆转。但在10月23日停战之前,埃空军始终保持强悍的战斗力,打出了“1:2.1”的战损率,以空军一直未能达到“夺取开罗制空权”的战略目标。战火停息之际,以色列精气神被完全打垮。对萨达特而言,其战略目的已然达成。   
以色列遭重创后,中东局势为之一变,阿拉伯这边欢欣鼓舞。以色列这边就不好过了,总参谋长、总司令均因为重大军事失误被撤职,军情部负责人艾利·兹伊拉,惨遭调查、停职。
我们前面说过,纳赛尔女婿马尔万,战前已经向他透露过相关情报,所以此人遭调查,一点也不冤。不过1993年,这哥们出了一本书,叫《虚拟与现实:赎罪日战争,失败与教训》,为自己辩护,不点名地揭秘说:
他当时确实接到了马尔万的情报,但他提供的埃军闪击西奈半岛的时间,比真实的埃军攻击时间,整整晚了4个小时。所以他有理由怀疑,马尔万极有可能是双面间谍,故意提供了假情报。
当然,真相是否真如此,只有天知地知他知。不过艾利·兹伊拉这股怨气,并没有终结,后来意外酿造出一起尴尬的诉讼,也把已经定居伦敦的马尔万,送上了黄泉路。

(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不代表本号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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