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首发 | 金角财经(ID: F-Jinjiao)

作者 | 林石
时隔两年,菜鸟网络诉拼多多旗下多多买菜一案迎来二审判决,多多买菜被认定构成不正当竞争,判赔500万元。
根据法院文件显示,判决的核心观点是认为多多买菜在消费者收件地点提醒等流程中使用了“菜鸟”、“菜鸟驿站”的标识,“多多买菜末端系统”的推广过程中则使用了菜鸟的末端门店资源,因此获取市场竞争优势。
围绕“快递最后一公里”的这场战役,似乎就此告一段落。
判决之外,快递江湖早已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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尴尬的结果
这场持续两年的公堂对簿,本质是菜鸟网络与多多买菜围绕快递最后一公里——驿站的争夺。
2022年2月,多多买菜宣布已与三通一达、极兔、邮政等快递公司实现系统对接,打通签收环节,并推出高额补贴吸引代收点入驻。
根据公开信息,这套提供给末端快递驿站使用的系统,不截留取件码,不对代收点抽佣,也没有终端品牌,且所有信息均回传快递公司。
字字句句,就差没把菜鸟网络四个字打出来了。
当时的菜鸟,掌控了超过17万家的菜鸟驿站,极高市场占有率带来强大话语权的同时,也为菜鸟招来不少质疑。
其中核心就是“取件码”——对驿站的抽佣、菜鸟驿站App的流量,都建立在对于取件码的控制之上,无论是代收点还是快递公司都没有获知取件码的权限,取件码的发达、留存、查询,必须通过菜鸟的服务器。
早在2017年,菜鸟就曾以一纸声明封杀了顺丰的物流数据接口,后续顺丰就透露,核心矛盾是菜鸟要求所有快递柜信息的触发必须通过菜鸟裹裹,取件码信息无条件给到菜鸟,丰巢需要返回所有包裹信息给菜鸟(包括非淘系订单)。
在顺丰的声明中,菜鸟的行为属于“基于其自身商业利益,要求丰巢提供与其无关的客户隐私数据”,建议快递同行“警惕菜鸟无底线染指快递公司核心数据的行为”。
时间来到2022年。彼时的多多买菜,正加入快递最后一公里之争。多多买菜先与市场上多家快递公司签署了合作协议,打通了签收系统,此外为吸引网点入驻,并对入驻的站点提供补贴。但入驻的站点,有不少菜鸟集团旗下的菜鸟驿站。多多买菜的App里,也就有了“菜鸟驿站”字样与标识的自提点。
显然,在菜鸟网络的理解里,这显然是一种“摘果子”式的入侵。
菜鸟迅速对驿站们发布了一份《春节复工注意事项提醒》,其中明确指出,驿站使用第三方收件系统入库属于违约行为。一经发现,菜鸟有权与驿站终止合作,且同一合作主体关联的账户一年内无法再次入驻菜鸟驿站。
当时也有不少声音表示,驿站网点与谁合作、以怎样的形式合作,这都是市场经济下驿站主体的自由选择,菜鸟此举涉嫌“二选一”。
站在菜鸟的角度,即便驿站都是加盟店,但既然沿用统一的品牌与体系,菜鸟本身也在品牌、渠道、拓展等方方面面做了投入,多多买菜直接将其设为提货点,是在使用其资源,并且获得竞争优势。因此,要求旗下驿站不得接入第三方系统,似乎也有它的道理。
很快,菜鸟对“二选一”的质疑做出了回复,认为这是“公司管理需要”,随后以不正当竞争为由起诉多多买菜。
两年过后,菜鸟在一审、二审中先后胜诉,但这份判决并非一场及时的胜利。
今年3月1日起,新修订的《快递市场管理办法》(以下简称“快递新规”)正式实施,规定快递企业未经用户同意擅自使用智能快件箱、快递服务站等方式投递快件,情节严重的处1万元以上3万元以下的罚款。
对于菜鸟而言,“快递上门”的要求,意味着位于战略核心位置的菜鸟驿站,正陷入一场存亡的危机。
对于大多数是夫妻店的菜鸟驿站来说,支撑其维持运作的利润主要就来自大概每单3-4毛左右的代收件业务。去年菜鸟的招股书显示,全国的菜鸟驿站日均处理的包裹数量达到了8000万个,菜鸟目前并未公布其中送货上门与驿站代收的比例。
但安徽省邮政管理局此前发布的一份调查数据显示,2022年安徽省88.84%的用户日常主要从快递自提点、自提柜、物业代收点、门卫室等收取快递。
这意味着,“快递上门”的要求必将提高菜鸟驿站的运营成本,原本就赚个辛苦钱的菜鸟驿站运营者们,能否继续撑起菜鸟的最后一公里?
现实给出一份参考答案。“快递新规”公布之后,闲鱼上仅重庆一地就出现了近百家的菜鸟驿站转让信息,北京、上海、广东等地都有着数十家的菜鸟驿站等待转让。
多多买菜输了判决,菜鸟的战略核心受挫,驿站老板们出逃......这份判决,已经没有赢家。
被波及的加盟者
随着“快递新规”的出台,对于快递送货上门的严格要求,已经让快递驿站的商业模式备受质疑,数字时代诞生的这种新业态,正在走向另一种可能。
此次判决中涉及两个核心要点——“菜鸟”、“菜鸟驿站”标识的使用以及驿站对于第三方驿站系统的使用。
这两点都需要解决一个问题,菜鸟驿站究竟是谁的?
公开信息显示,菜鸟目前主要采用加盟模式,在全国范围内招募专营快递代办点或零售类、服务类店铺入驻。对于菜鸟而言,营收来源主要是取件及寄件服务,其中取件业务按件结算向快递公司收取佣金、寄件业务则向消费者收取寄件费。
对于菜鸟驿站的“老板”而言,背后却更为复杂。
一方面,他们也会通过驿站本身的代收件、寄件服务获取收入,其中代收件每单3-4毛左右,寄件每单4元左右,其中代收件是主要收入来源。以前述提到的8000万包裹、17万菜鸟驿站来算,平均单个驿站每日的代收件数量也就是500单左右,每日收入在200元、每月收入不过6000元。
这也就意味着,不少“夫妻店”的菜鸟驿站仍然需要副业来维持收入。此次案件围绕的争议之一,即是部分菜鸟驿站成为了多多买菜的自提点,而多多买菜则在给到消费者的自提点信息中,提到了菜鸟驿站的名字,或是出现了菜鸟驿站的图片。
这个起诉路径,可以说属于剑走偏锋——菜鸟无意在经营行为是否侵权上纠缠,而是直接起诉图片商标侵权。这样一来,在菜鸟眼里,驿站的Logo标识属于菜鸟品牌,多多买菜未经同意的使用,都属不正当行为。
不过,这看似微小的一个行为,可能会直接导向一个结果:在冲击菜鸟驿站老板们开创副业可能的同时,也在挑战消费者的认知。
因为在数字化时代,我们使用的地图、网约车、外卖团购乃至电商应用,将实际场景作为地理信息进行标注已经成为惯例。如果按照这个逻辑,网约车软件将菜鸟驿站设为常用上车点,会不会也涉嫌不正当竞争?
事实上,不同于传统行业里的加盟,与互联网平台相互独立,是合作而非从属,却又使用品牌统一标识的数字时代“加盟”模式,是互联网行业得以快速生长的关键因素。
正如穿着外卖服的外卖员不是外卖平台的员工,开网约车的数千万司机也不是网约车平台的员工,从快递行业到新零售行业,类似的案例层出不穷。
这里的核心,是在平台经济的背景下用户个体对资源的重构、整合与共享。从另外一个角度说,如果不是可以利用驿站去搞点副业,菜鸟驿站这种模式,本身就很难持续进行下去。
2022年的两会上,全国政协委员、西北农林科技大学教授霍学喜提交了一份《关于完善快递行业反垄断监管的提案》,他也表示,“快递行业作为物流产业链的末端服务系统,关系到驿站商户及从业者的基本利益”,垄断性恶性竞争潜规则,会损害快递从业者和消费者权益。
新业态、新商业模式的创新中,难言绝对的黑与白,但任由平台掌握话语权,忽视了小型创业者最基本的求生本能,理想与现实恐怕只能南辕北辙。
寒蝉效应
中国互联网产业经历了一个从无序走向有序的过程。
以往,互联网行业常常听到的一个词叫野蛮生长,它代表的是互联网创业者们在几乎不设限的时代,实现了对于先行者的弯道超车。
eBay、雅虎和亚马逊们,纷纷在缠斗多年后败退中国市场。
但当蛋糕已经几乎要瓜分殆尽时,野蛮生长就成了一个贬义词,巨头在追逐市场扩张的路上,开始垄断话语权,甚至因此不惜伤害消费者的权益。
于是就有了《反垄断法》在生效14年后的首次修订,社交媒体、外卖平台、电商平台纷纷被市场监管总局处以顶格罚款。仅2021年市场监管总局就发布了118起反垄断处罚案例,其中89起涉及互联网企业,占比为75.42%。
也是在这一年,由中国信息通信研究院知识产权中心联合多家互联网企业,拟定了一份《互联网平台经营者反垄断自律公约》,承诺不与其他互联网平台经营者达成和实施垄断协议,不从事滥用市场支配地位的相关行为。首批签署的互联网企业就达到了33家。
从法律的出台、案例的出现再到行业的自律,这是过去几年在互联网行业重复上演的场景。
也正因如此,来之不易的结果是需要好好保护的。
因为互联网恰恰是一个不适合“矫枉必须过正”,而是需要留出生长空间的行业。《反垄断法》的修订中也在第一条里,在“保护市场公平竞争”后增加了“鼓励创新”四字。
这意味着,对于“不正当竞争”的判断,需要慎之又慎。往前一步,可能会促成一个创新模式的诞生;往后一步,可能面临的是整个行业的寒蝉效应。
值得参考的标准,是平台之间、企业之间的竞争,应该将底层从业者与消费者的利益考虑在内,而非将他们作为可以被牺牲与无视的代价,这或许才是市场竞争真正的本意。
出品人:卢桦
主编:姜中介   责编:‍‍柯基的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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